NEW ZEALAND 走在沉淀的路上

4月17日，这天我启程到世界南半球。吉隆坡变得遥远，家人也离我遥远。从大马至新西兰，我的心情从离别感伤、孤单、迷惘、新奇中不断起伏。

NEW ZEALAND 走在沉淀的路上

我想出走二字，多少都曾在每个人的心里环绕过。大部份人对于在路上的生活方式总是向往，只是许多的藉口和理由让我们未能勇敢踏出重要的一步付诸行动。因为害怕青春会在一个接一个的理由中逝去，于是本著有些事情现在不做，以后再也没机会做的想法，赶紧拉上符合年龄资格的末班车到新西兰出走去……

WORDS EVELYN LOW
PHOTOS EVELYN LOW & GETTY IMAGES

从申请到出发之间只有一个月的空档。期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出去会不会失败…..”这首歌不断地在脑海中播放，老实说恐慌的感觉不是没有，但是“留在这里我看不到现在，我要出去寻找我的未来……”，决定踏出那一步时，就已预知迎接我的是一切未知。于是我在没有任何周详的计划下往前走去。

从新西兰移民局网站填呈申请表格后，大约等了数个工作日，就接到当局捎来成功申请的好消息，欣喜若狂之馀也忙碌著手备出发所需的事情。从选择出发日期、购买机票、背包、翻译驾照到兑换纽币等，无论是重要还是琐碎的，都必须一一办妥。友人说秋冬季节并不是最好的出发时机，因为工作机会比较少，但碍于自己来自全年是夏的马来西亚，没体验过秋冬，依旧坚持己见在这时候出发。现实来说，收拾行李是考验自己的选择能力，究竟要带这件衣服适合，或是那件外套比较实用呢？当我把行李一件件装进背包时，也正值把一份份的勇气装箱，带走……

4月17日，这天我启程到世界南半球。

吉隆坡变得遥远，家人也离我遥远。是夜，近11小时的孤单飞行后，我终于抵达这个陌生国度。对一切没有概念的我，随著同机的人群走向移民局关卡，带著战战兢兢的心情走向柜台呈上我的护照，祈祷官员不要以怀疑的眼光看着我。因曾听朋友说新西兰的移民局非常严格检查入境者，以避免有人“跳飞机”（当黑市劳工）。出乎意料，过关过程非常顺利。

一步出机场，啊，好冷！基督城以8度的冷天气迎接我，现在不是秋天吗？印象中，有四季的国家，秋天不都凉风习习，风吹叶落这般诗情画意吗？怎么新西兰的秋天却是这般“冷酷无情”？那么如果真正进入冬天，我要如何是好呢？从大马至新西兰，我的心情从离别感伤、孤单、迷惘、新奇中不断起伏。还好，几名大马朋友在约定好的时间来接我，不然这样的夜晚在这陌生街道，我还真的不知何去何从。

4月22日，我到北岛换宿。

在基督城办理新西兰税号及银行户头后，我们四人就从南岛北上到北岛Whitianga换宿去。换宿天堂On the Beach Backpackers Lodge是我在新西兰首个落脚处，是背包客口耳相传的换宿天堂。所谓的换宿就是每天帮忙打扫老板经营的背包旅馆，大约2至3小时，换得一天的住宿。背包客结束打扫工作后就是自由时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或去打工。视不同背包旅馆而定，换宿至少要待两个星期左右，对我们这些暂时没有收入的背包客而言，换宿是最节省住宿费的途径。我们每天早上10点开始打扫工作，大约工作两小时后就去打工，生活异常地充实。

老板Steve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叔，他就像我们的老爸一样为我们解决住宿问题，自己忙翻了还担心我们这些换宿小孩闷慌，总会抽空带我们出海钓鱼遊玩、去jazz night⋯⋯对我们关怀备至，绝对是我们每个离开换宿后最想念的人。Steve曾说，希望自己有天能放下工作，开着他的船到世界不同角落，还说哪天若能完成梦想，一定开船到马来西亚探望我。

小镇生活的朴素简单，没有城市的喧闹和复杂的交际，只有淳朴的风土人情。不上班的日子，大家唯一的娱乐就是到New World（纽西兰著名连锁超市）血拼食材，然后一起煮食烘培， 偶然到海边散步、到Hot Water Beach泡热水、到去Cathedral Cove拍拍照、划船或捡pipi（贝类）。

每段旅途总有让人不舍的风景和人事物，换宿的这段日子是我打工度假最美好的回忆，道别时特别伤心难过，但旅途还是往前走才能看到前面的风景，感恩自己曾拥有这段快乐的日子，Steve，我在这里等待你的到来。

5月2日，这天开始了我的外劳兼工厂妹生涯。

Whitianga小镇一带的工作机会并不多，附近只有一间青口贝（greenshell mussels）工厂，换宿的同伴大部分都在那里当夜班员工。于是我跟两名友人便前往碰碰运气，没想到在没任何心理准备下立即被叫上工。天啊，我对贝类海鲜的味道向来抗拒，青口贝对我而言更是恶臭无比，接下这份工作，就是我与青口贝恶臭的作战生涯开始了！

青口贝工厂里有四条生产线，分别为开青口贝、半壳分类、熟肉分类以及包装。我被分配到味道最“香浓”的熟肉分类线上。成千上万的青口贝肉从输送管上湧下来，拼命在输送带上滚动，我的工作就是把劣质的肉、贝壳及小螃蟹进行筛选和拔掉青口贝内的海草。

这工作其实简单，只是输送带的滚动让首次当工厂妹的我感到晕眩，加上青口贝肉的恶臭，我在两小时的战鬥过程中突然胸口作闷、眼前一黑，赶紧在还没呕吐及晕倒前向主管求救。于是就被带进休息室休息，当下还真害怕自己是第一个吐在输送带上的员工，糗死了。

经过第一天的惨痛经验，我想过辞工不干、哭过也埋怨过，可是碍于旅费也只好苦苦撑着。隔日，我想到个绝妙的方法，把驱风油塗在鼻子、脸部甚至口罩上，藉此淡化恶臭味。每一节休息时间，我都像瘾君子嗑药般飞快地跑到厕所把驱风油塗上，自此驱风油成为我工作的良伴，没它不行。有天，我竟然把驱风油遗漏在宿舍，霎时抓狂死了，没它我要如何度过这个工作天？所幸人是会习惯的，我靠著口罩撑过这天。接下来我尝试戒毒，于是成功将驱风油戒掉，只保留口罩。

哪知有天休息时间一结束，我还没来得及跑到输送带前，青口贝肉就大量从输送管湧出来，情急之下，我连口罩也忘了拿就冲去开工。一小时后，包装线上的同事突然笑指着我的脸，伸手摸一摸才惊觉我怎麽没戴口罩，怪不得一直觉得脸颊热乎乎的，习惯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6月6日，奇异果工作的开始。

由于我打算申请延长，青口贝工厂的工作非农业性质，不符合延签的条件，所以这份工作只维持了5个星期。之后出发到奇异果之都Te Puke寻找农业性质工作，哪知奇异果包装季节将结束，大部分工厂都随着季节的结束暂时休息了。正想到别的城镇做户外工之际，幸运的找到一份奇异果厂短期夜班工作，从晚上8点工作到隔天早上7点。

夜班最折腾的不是疲累，而是寒冷，更何况此时正值冬天。选果的工作就是要检查在输送带上的奇异果，再分类为一级或二级或烂果，奇异果都是冰冻的。每晚最难受的时刻从凌晨3点开始，气温简直寒气逼人。最夸张的是还有人工作到站着睡，可见得这样的工作时间是难熬的，很庆幸这样的夜班我只需做4天。因为后来房东老先生尔尼推荐我们进入一家员工福利非常好的小型奇异果包装厂工作，主要是包装奇异果，同事和主管都不但友善，对背包客也很好。

工作时，同事们都是一边聊天一边工作，只要工作进度没有受影响，聊天是被允许的。有时主管见我们工作时都不聊天竟开工问我们：“你们怎么都不聊天啊，是不是不喜欢这份工作？”。哈哈，竟然鼓励我们聊天，我想这就是西方人和亚洲人工作的文化差异吧，在亚洲只要工作时不断聊天都会被视为不尽责。

此外，奇异果包装工厂都会在早上和下午有两次15分钟的“smoko”小休时段， “smoko”既是“smoke + coffee”的缩写，还提供糕点和饮料让员工享用。这样的小休时段，让我可坐下来喘口气，喝杯茶和同事们聊天。更赞的是每星期五工作结束后都会有“啤酒时段”，老板会提供啤酒和薯片让员工喝酒畅谈，增进感情。就这样吃吃喝喝，加上早午晚餐和两个时段的smoko，我人生中的首个冬天，近乎每天都吃上5餐，体重破表，前后重6公斤！

8月23日，想家了。

来新西兰已经4个多月，也开始想家了，所幸房东老先生尔尼待我们如孙女般，常带我们到处探访，到他妹妹家、朋友家及邻居家，把我们当亲人一样一一介绍给他的朋友，说我们为独居的他带来家庭的欢乐，其实他何尝不是我们的贵人呢！

习惯早起的老先生见我们就快迟到都会敲门叫醒我们。最感动的是他每早起身第一件事就是生火，让我们一起身就可取暖，这个寒冷的冬天，有着老房东的照顾，心是暖呼呼的。工作呢，则从人工包装奇异果部门调到机器包装部门，工作速度快了数万倍，工作每天如机器般不断数果、补果、放汤匙等。由于机器数果并不精准，所以我必须确定盒内有足够的果，不能多也不能少。刚开始在这岗位时非常的不习惯，手脚太慢，输送带就会大塞车，一度暂停机器。工作虽然很累，但工作时段是欢乐的，机器声很大，我们就一面唱歌一面工作，唱得难听别人也听不到，时间就这样溜走。

在这里我结识不少台湾朋友，也跟工厂的大夥儿打成一片，如主管“刀妈”和排货的西安“猎人”。刀妈和猎人都是纽西兰毛利人，我们被邀到他们家享用毛利大餐Hangi（毛利语）。Hangi是毛利人的传统美食，以毛利人所发明的一种半焖半烤的方式烹饪。首先将火山石用木材加热至白热状态，在地上挖一个大坑，将热火山石放进去，再将装着食物的铁篮子用布包裹好，放在火山石上，以泥土覆盖，藉由石头的热气将食物焖烤至熟。

Hangi的特色就是让人品尝食物的原味，因此烹饪过程不加任何调味料。其中最有特色的是stuffing，由面包屑、洋葱、香草和牛奶调拌后蒸熟，主食则有南瓜、马铃薯、红薯及肉类，如猪排、牛排、羊腿等。除非是大节日或招待贵客，否则毛利人平常不会特别准备这道费时的美食，可以尝到这道美食是我们的荣幸呢！

9月3日，首次体验滑雪。

我喜欢这样的日子，打打工，度度假，每个週末到同事家拜访，体验当地人的生活或到附近的城镇如Tauranga, Mt. Manganui ，Papamoa，Rotorua及East Cape来场小旅行。之前拜访同事艾丽莎时首次体验骑马和射击，今天我们要出发滑雪啦，赶在冬天结束前一圆我的滑雪梦。

我们五人起了个大早，准备好便当就开车前往Taupo的whakapapa滑雪场跟朋友会合。从Te Puke到Taupo必须开3小时的车程，负责开车的是伟恩。从没尝试过滑雪的我们都非常兴奋，一路上谈天说地，非常吵闹，殊不知较后发生的大事，令大家惊魂不已！

平时开车非常小心的伟恩，一如往常慢速驾驶，当时车内其他乘客闭目养神，突然一下猛烈的撞击让我从梦中醒来，原来我们出车祸了！车子撞上了路堤，把路牌也撞倒。大家立刻下车看个究竟， 不知该怎么办，后来有个路人告诉我们这里是车祸黑区，劝我们赶快离开。于是我们把车子保险杠捡起赶紧逃离现场。不料离开不到2分钟，警车就尾随我们把我们截停录取口供，表示会把罚单寄到住宿去，万万没想到新西兰警方办事效率如此高。

经历车祸后，惊慌的伟恩还未恢复过来，于是我们把滑雪计划挪至第二天，带着保险杠一起入住背包旅馆。隔天把保险杠绑在车后上山滑雪去，完全不理会别人投来异样眼光。结束了滑雪之旅，伟恩花了500纽元修理车子，祸不单行的是两个星期后收到警方登门送至的通知信，传召他上庭。在马来西亚，涉及轻微车祸者，只需要缴付罚款了事，想不到在新西兰出车祸是这么严重。经过免费律师的求情下，伟恩因为车祸和损坏公物，被法庭罚款500纽元，损失不轻。

1月3日， 背包客趋之若鶩的樱桃工。

3个月的奇异果包装厂生涯结束了，又是迁移/时候。不断地迁移，不断地收拾行李，不断在安全感里拉扯，这就是旅程。

在北岛和南岛展开了一个月的旅程，花了不少旅费，所以必须找工作补充“弹药”，否则往后的日子堪舆啊！从没想过做酒店清洁工作，不过刚好朋友在皇后镇从事这份工，为了赚取旅费，还是在他的介绍下开始酒店清洁工作。只可惜10月尾正值旅遊淡季，酒店住户不多，对以时薪计的酒店清洁工来说，我们每天工作小时只有2至3小时，一周最多只工作4至5天，一星期的总收入扣税后也只有约100纽元，仅够缴付房租和伙食费，吃力不讨好，也是我整个打工度假做得最不满意也最不开心的一份工，经常被同组的菲利宾阿姨和韩国妹欺负。只好拼命找工作，最终在另一个城镇Roxburgh找到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樱桃厂工作。一想到可以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工作和工作环境，离开皇后镇，就觉得很开心。我又继续迁移啦！

天天吃樱桃吃到翻的樱桃工据说是果园工里最好赚的樱桃工！加上老板提供租金便宜住宿，省却到陌生地方必须找住宿的烦恼。住宿虽然像我国的甘榜屋，简陋但经过打扫后其实还不错。屋里总住了11人，亚洲人和欧洲人就像联合国一样地住在一起，互相认识互相了解。

这次的樱桃工仍然是沉闷的包装工作，但比起酒店清洁这算非常幸福了。主要是替樱桃分类，品质好的就供出口，次等的供应给本地市场。只是樱桃好小一颗，必须一颗颗分类，一天下来看得头昏眼花。工作是计件式的，每桶5公斤的樱桃是2纽元，所以只有手脚快的人才可赚到钱。对我来说，虽然这份工作没想像中赚钱，但比现像中快乐。

2月5日，即将结束的旅程。

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像游牧民族一样每天迁移往不同的地点前进，哪里有地方停车或紮营就睡哪里。我想如果没有遇到这样的旅伴，我也不会有机会尝试这样的旅行方式。对啦，我的旅伴就是“樱桃帮”的捷克男米高。

由于他希望趁下一份工作开始前好好享受新西兰的夏天，于是我们决定一边旅行一边换宿。一来有人作伴，二来我们可以一起分担车油。出发前米高曾问，“你可以想像跟我一起旅行吗？可以想像几天不洗澡，然後睡车或帐篷吗？”。其实这样的旅行方式，我有生之年来还未尝试过，根本就答不来，只能支支吾吾带过。

我们的第一站是Lake Tekapo，找来山上隐秘处停车省去付费，紮营过夜。第二天我们开往基督城，米高害怕我一天没洗澡会受不了，结果背包旅馆全都爆满，于是我决定不找住宿，继续留宿车上。结果隔天早上第一句听到的就是“我以你为荣，我还以为你是城市里来的小孩！”呵呵，他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相信许多到过新西兰的人都知道一种叫沙蝇（Sandfly）的吸血昆虫，被它们叮后长达2个月的时间都会被痕癢困扰。它们生长范围包括南北岛，尤其是南岛的丛林和海岸地带。所以这段游牧式的旅程一直被沙蝇围攻，留下满满的疤痕印记！

经过一星期多的旅程，我们终于来到Motueka的农场换宿地。换宿的农场是一个河畔社区，万万没想到现今的社会还存在共享资产与收入的社区。我们每早起身就到农场工作，种菜、除草、开垦⋯⋯不错的体验，比较难熬的时间是中午时段，因为在夏日太阳下干活近乎中暑，所以我们都会尽快完成工作，争取时间在附近走走，因为这趟旅程的结束，也意味着我出走的任性也该收起。我想，回国后回我会想念你、想念这段旅程、想念这样的旅行方式……

后记

旅程终于结束了。我相信每一次的出走都是成长，旅途上遇到的人事物都在磨练着我们，引导我们到梦想的目的地。你呢？若你也拥有一颗想出走的心，那就鼓起勇气吧！疲了倦了想念了，就回家 。而我，正期待下一个出走的机会……

图文提供：《探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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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城, 纽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