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称“李桑＂的苹果旅游集团创办人李桑（李益辉）走过天下百多国，留住的不只有景色，还有蜕变着的故地、想念中的故人、听不厌的故事、寻不回的故情，他用心把“再走出＂演练成生活，再把“又出走＂演译为生命。
李益辉《再走出 ‧ 又出走》
【字游自在】 特约：子若 图：受访者提供
人称“李桑＂的蘋果旅游集团创办人李桑（李益辉）走过天下百多国，
留住的不只有景色，
还有蜕变着的故地、想念中的故人、听不厌的故事、寻不回的故情，
他用心把“再走出＂演练成生活，再把“又出走＂演译为生命。
旅行职人 李桑
“世界的尽头＂智利巴塔哥尼亚（Patagonia）是追求极致之旅的旅者天堂。
心狂野天地无羁
志四方顺风远游
图文并茂记录李桑踏遍全球的心旅。
“我是个野孩子，常跑到油棕园里游泳、抓鱼；家有8个孩子，父母也无暇管。 ＂升上永平国中，他参加童军接受正统训练，露营、爬山、远足成了他向外走、向外看的启蒙。
到了初三，他开始一个人的背包旅程，“乘的是顺风车，睡的是帐篷。 ＂就这样轻装上阵，穿镇过州，领略家乡以外的风景、民生与人文。
首次搭顺风车到吉隆坡的记忆犹新，“抵达森美兰芙蓉时，在湖滨公园扎营，那里原来禁扎营，晚间遭警察驱赶，我便等警察走后，再回去，否则无处可去。 ＂
顺利抵隆，“司机还载我到某处，请我吃叉烧饭；再载我到联邦大道旁，让我在标志性牌楼下拍照。 ＂他后来凭记忆遍寻许久，才找到当年吃叉烧饭的地方是何清园。
这些走出再出走未曾给父母带来担心，“这个孩子就是很野啊。 “高中时期，他成功说服校长，把校内学生出游活动交由他处理，“跟校巴安哥协调后，号召高班同学去旅行。 ＂
当时旅游景点不是州内哥打丁宜（Kota Tinggi）或迪沙鲁（Desaru），就是北上吉隆坡或是彭亨云顶高原，最远去过槟岛，“我就是那个主办人耶。＂
凭着天不怕、地不怕胆识，在人生及早组团出游且周游国内各地，“唯一要跟校长办的事，便是替他处理学校大小事。 ＂他笑忆，连马桶塞了，也找他去。
高中毕业后，他从近走到远行，从国内走向国外，“同样是独自背着行囊搭乘顺风车，不同的是身上多带一本护照。 ＂
当时，身在吉隆坡的他，从都门出发取道彭亨关丹，沿着东海岸到吉兰丹道北（Tumpat），再跨境泰南也拉（Yala），“我去到了合艾耶。＂那是在双十年华前，他到过最远的地方。
“顺风车是用最少钱走透透的方法。＂首次出国独旅让他牢记的非景点，倒是司机的身分，从霹雳怡保回都门，让他上车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他俩在车内吵架，让我好尴尬啊。 ＂
在槟岛峇都丁宜（Batu Ferringhi）海滩扎营，遇到同是独闯世界的老外们，“这样的接触让我领悟到，独旅让人在主动与被动情况下，跟许多他人在一起交换旅程趣事。 ＂
这也是为何当上旅行职人时，他刻意在一团人走的旅程纳入一个人走的时间，“为的是让团友自个发现在地巴刹、后巷、海边、食物的特色，与当地人有所 人生有意思的脚步开始了岂能停下，往后岁月里，他把“再走出＂演练成生活的歌，再把“又出走＂演译为生命的曲。
中学时期，李桑活跃于童军活动。
首次从东海岸到泰南的背包独旅。
见你所见自在游
向日学习半工读
人生每一个最初始终令人难忘，李桑带团出行无数，惟仍记住首次正式带团的往事，于1988年加入诚信旅行社，“由于尚未考取导游执照，只能暂当司导，即是司机兼向导。 ＂
他驾着一辆7人货车，车前有麦克风，车后最多乘坐6人，“早期获公司安排接待欧洲、澳洲团，接触的旅人皆老外。 ＂他说，庆幸最初接触的是老外旅人。
“在英国思想家切斯特顿（G.K. Chesterton，1874年～1936年）说的旅人金句｀旅者，见你所见；旅客，看你所看´中，老外更倾向前者。 ＂
“他们用自助行的轻松自在出游，却追求在地感受，具备冒险跟追根究底精神。 ＂他举例，若巧遇不知名花儿，“他们不只追问花名，还会追索花的来龙去脉。 ＂
“这些旅人有退休老师、生意人、专业人士乃至渔夫，他们凡事皆感兴趣。 ＂他说，从他们身上学到何为旅游，也开启他日后开发深度旅游的契机。
“通过老外旅者的宽阔视野，我感觉到，外国月亮好像比较圆。 ＂约一年后，他考获导游执照，转接台湾团，“卅多年前到我国出游的台湾人，多数非富则贵，也多半拥高等教育。 ＂
向来擅长将团友结成朋友的他，与台湾团友书信来往一段日子后，他得悉台湾人教育水平高，也通过他们了解到日本，直至1990年杪，留日友人回马度假，改变其去向。
“他告诉我，在日留学可以半工半读的。＂当时拥有大马高等教育文凭的他，不断思考重返校园的事，“我觉得应该到国外待一待，喝喝洋水。＂
在友人怂恿下，加上当时国家推动“向东学习＂政策，他选择负笈日本，在东京国际大学修读国际经济系。如此看来，人生所有发生皆事出有因。
李桑第一次正式带团，接待的是老外旅人。
沧海桑田任变幻
寒冬护业忠职守
1991年春天里，李桑如期抵日本留学，也如愿在餐馆打工，在那里，他遇到今生的贵人―丰田桑，“他是破例聘请我这个海外员工的餐馆老板。 ＂
当丰田桑得悉他曾当导游，给了他一个务实忠告：“走遍世界，看遍天下。＂老板万没料到，这位大马年轻小伙子日后居然走了上百个国家。
“丰田桑是典型日本职人，每天能让他牵肠挂肚的是客人，他会认为，若是出游，客人就吃不到他的面跟饭菜，因此，一生不离开工作岗位，尽忠职守。 ＂
他曾把来马机票送上门，丰田桑依然不为所动。尽管没离开过日本，由于年轻时曾在横滨（Yokohama）一家香港餐馆打工，“他接触不少香港人，也听尽外面的世界。 ＂
“他没有机会走天下，所以，要我代他看天下。 ＂他也未辜负丰田桑叮咛，每到一个地点都会寄明信片或照片给对方，2020年以前，他年年都前往日本探访现龄70岁的老人家。
“每回跟他分享所到之处，他的口头禅就是：傻瓜。我便以促狭语气问他：你明白什么意思吗？但其实，他是开心的。 ＂他不仅听取其忠言，也学习其精神。
“从他身上看到坚持岗位……＂话未完，他即改口说：“不叫坚持，而是守护。 ＂他以日本九十多岁“寿司之神＂小野二郎为例，“他终其一生都在守护自己的餐馆，丰田桑亦然。 ＂
可惜，一场突如其来新冠疫情，丰田桑倾尽毕生心血的餐馆于今年2月间熄灯了，而李桑则一如既往延续其精神，在一而再、再而三旅游业寒冬里，守护企业、守候将来。
与日本丰田桑维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
风云难测磨难多
凡事需有B计划
当世界有何风吹草动，走在世人前方的旅行职人，往往最先走在风口浪尖上。自蘋果旅游成立以来，李桑历经2003年非典型肺炎、2011年日本大地震与2020年新冠肺炎的磨难。
他坦言，前两次有一点抱持处之泰然态度，“1996年创业后的第7年，公司算是赚到第一桶金，正要拓展业务时碰上旅游风暴，于是趁机自我沉淀，思考下一步如何走。 ＂
“这场病毒风暴历时4个月。＂他重返发展步伐，冲出国门开疆辟土，奈何，8年后再次迎来旅游危机，“按我对日本人认知，他们理应会迅速处理311大地震和大海啸后续工作。 ＂
任谁都没料到后来发生福岛核事故，他临危不乱，纵使手上拥有四千多名准备启程到日本赏樱的客户，也当机立断把这批旅客转往殴洲，赏樱团得以继续。
在这一波企业动荡中，他体会到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随后，除了持续经营“日本至尊＂这块深入民心的金字招牌，也把旅游版图拓展至欧美，同时开拓奖励团。
“2011年算是跳出框框，走出新版图。 ＂殊料，近10年后，旅游业再遭遇重挫，他不得不苦笑，说道：“刚开始有一点掉以轻心，以为新冠肺炎如同非典型肺炎数个月后就结束。 ＂
“迄今还没彻底领悟，但有觉得，凡事皆需要有B计划。 ＂置身于风暴中，他未给自己时间沮丧，“我们的存在是给社会、给团友带去正能量。 ＂逆境中，他说，这是天生的使命感。
闯远山悟道“旅”
舍物质富足心灵
总是关关难过关关过，予人正能量形象的李桑直言，倘若遇上揪心的事，也会有关起门来落泪的时候，“遇到这种糟透情况，出门旅行便是了，远近皆行。 ＂借旅行消愁是其活法。
不仅如此，他表示每次旅行更是发现自己、了解自己的良程，他娓娓道来箇中变化，“早期，我会执着于做得不够好、赚得不够多，或是享受得不够饱足。”
“也曾有人对我说，赚到钱后，该买一辆跑车来开啊。 ＂听罢，他觉得，这种生活态度无对错，只是拿不定主意，直至去年农历新年到巴林、阿曼和黎巴嫩三国后，他找到了答案。
那是全球封锁前最后一趟独旅，生命答案落在黎巴嫩，他遇上英语很溜的司导莫哈末（Mohamad），彼此经历惊险旅程，也有过交心谈话。
“怪我功课做不足，结果，他驾了两个小时车，翻山越岭把我载到偏远山头，沿途但见荷枪实弹｀军人´，追问之下，司导才说：他们不是军人，而是老外口中的恐怖分子。
他赫然发现居然到了真主党大本营，幸好有当地人陪伴，免去危险，却紧张万分，“有吓到啊。但也待了6小时，包括参观了古罗马巴勒贝克遗址。”与莫哈末朝夕相对4天，聊到心深处，才发现自己渺小。
“他曾在英国当了6年褓姆黑工，即是到别人家照顾残障老人，原本有机会成为英国公民，但为了响应海外爱国人号召，他毅然选择回国，以己力改造政治乱像，改善贫富落差。 ＂
“回国后，他却过着三餐不温饱的生活。＂那一刻，他顿感金钱非万能，心的满足感至重，自此，他不仅改变对富足的定义，也打消买一部梦想车的念头，他要寻找自心的满足感。
与黎巴嫩导游莫哈末相处虽短暂，却足以改变李桑一些想法。
萍水相逢成故知
故地故人念旧情
心的满足感，李桑找到了吗？他不假思索拿起新鲜出炉的3本新作，开心地说：“这也是我的满足感之一啊！ ＂这一回，他把过去6年所写文章重新修订，结集出版。
相较6年前出过的书，“这6年来书写的内容更丰富，想法更广阔，取角也更广泛了。 ＂整理过程中，他发现这些年拍了不少照片，“图文并茂让新书更具说服力了。 ＂
文字与照片让旧记忆翻箱倒箧，看回南极之旅的图文，他发现自己四度到访南极，“每到一回皆目睹冰融情况，心中感触特别深刻。 ＂
“过去卅多年周游列国，走的不只是景点，还见证了地球人口与环境的巨变。 ＂地球有变，何况世事，念旧的他爱重回旧店、重访故人，“可惜，有的店没了，有的人也不在了。 ＂
他随即指出这些年来都在寻找一对香港夫妇的下落。话说28年前，在日本自费留学打过导游暑假工的他，有一回被按排接待香港旅行团，团友们都说他貌似香港才子蔡澜。
“有个张成才团友还从香港寄了蔡澜的书给我。 ＂当时，他对蔡澜一无所知，惟有一笑置之。某个暑假，他返马取道香港，顺道拜访张姓夫妇，“他们招待我到其家住呢。＂
殊知，这一会、那一别却是难以再见，“他们搬家了，没有留下新址，什么都没有……＂多年来，他托香港朋友四处寻找也遍寻不果，“我有他的名字，上面子书找，也找不着。 ＂
他要找回他们并亲口告诉他们：“我不只见到了蔡澜，还跟他结拜成兄弟了。 ＂他要跟故友分享这份喜悦。有的人找不到，有的人却找上门，那是德国旅巴司机哈哈（Haha）。
“他的举止大喇喇，在获悉我首次带团到德国，特别照顾我；后来到欧洲其他国家带团时，我也起用回他。 ＂返马后，对方居然在没知会情况下，二度抵隆，敲响其办公室大门，令他喜出望外。
这是旅行职人李桑的心旅，用故地故人故情故事活出与众有别的生命高度深度宽度温度 。
那年，说李桑样貌与人生观似蔡澜的香港张成才（右）。
在后来与蔡澜结拜为兄弟后，李桑在其身上学到最多的是放下身段，贯彻弯腰哲学。
刊登于2021年7月12日《中国报》〈十分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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