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次海龟的义工(Pulau Talang-talang, Sarawak)

工作而不索取报酬的人，我们称之为义工；而如果自己掏腰包到一个地方去从事无偿服务呢？这是义工吗？
花一笔原可以出国旅游的费用，到位于砂拉越的塔浪沙丹国家公园(Talang-Satang National Park)的海龟保育中心当一次义工，这是一个机会，让我们这些人类去偿还一项债务，一项自己平时污染水资源的债务。

口述／摄影_庞子君　笔录_黄征寰
Dictation/Photo_Paun Cher Chin　Compilation_Wong Zheng Huan

工作而不索取报酬的人，我们称之为义工；而如果自己掏腰包到一个地方去从事无偿服务呢？这是义工吗？

花一笔原可以出国旅游的费用，到位于砂拉越的塔浪沙丹国家公园(Talang-Satang National Park)的海龟保育中心当一次义工，这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事情。相反，这是一个机会，让我们这些人类去偿还一项债务，一项自己平时污染水资源的债务。所以，当一次海龟的义工，乃是履行作为“人”的责任。

海龟的乐土

应砂拉越森林局(Sarawak Forestry)之邀，我和几家媒体的代表来到了砂拉越古晋附近的士马丹码头(之前的旅游玩家曾介绍过士马丹)，从这里乘船前往塔浪沙丹国家公园，约45分钟之后，我们抵达了这片属于海龟的乐土。塔浪沙丹国家公园由三个岛屿组成，分别是Pulau Talang-Talang Besar、Pulau Talang-Talang Kechil和Pulau Satang Besar。我们搭乘的小船在碧蓝的海水上行驶，抵达Pulau Talang-Talang Besar的海边后，眼前的海水竟如此清澈见底，让我惊叹不已。事后才知道，对海龟而言这只不过是合格的生存环境而已。这是因为海龟是一种极其挑剔的生物，它只会选择受污染程度极低的海域中生活。

这里所提供的配套一般都是4天3夜，且每团最多只接受6人报名。但由于时间安排上的一些调动，我们在这里和海龟们相处的缘分只有2天1夜。不过，只要真心付出，虽时光短暂，愿亦足矣！

下船后，我们来到了一间简陋的双层木屋，楼下是国家公园的办公处，楼上则是我们的旅馆。这间看似简陋的木屋，却是肩负着海龟保育的重要任务，也是将海龟保育推广至外界的重要基地。稍事休息后，管理局召开了说明会，让我们这些门外汉一窥海龟生态的真面目。讲座结束后，我们都深深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孤陋寡闻。

珍贵的生命

早在远古的中生代，海龟的祖先就已经生存在地球上了。根据资料，1亿9千万年前，海龟就已经是地球的一份子，所以，它既见证了恐龙的全盛时期，也经历了恐龙灭亡的时代。所以，海龟是陪地球走过亿万年岁月的少数生物之一。

作为终生在海中生活的生物，海龟只有在产卵时才会来到岸上。每次产卵，每只海龟都会生下大约60至160粒蛋。如果有10只海龟上岸产卵，保育中心就能得到看似为数可观的1000粒海龟蛋。您别以为1000粒海龟蛋是个大数目，根据统计，这些海龟蛋从成功孵化成小海龟，安全回到大海，直到它成年且能够上岸下蛋为止，能够顺利完成整个过程的海龟只有0.001巴仙！所以，如果您今天看到一只刚孵化的小海龟回到大海，日后还能看到它回来生蛋，这样的机会比中马票的累积奖金更渺茫！

海龟保育工作

由于海龟在晚上才会上岸产卵，所以主办当局先带我们去参观海龟蛋保育场。来到保育场，眼前是一大片的“网阵”，这里是将海龟蛋分类、编号的地方。但是，我们发现保育场有的地方搭好了凉棚，避免阳光直接晒到埋着海龟蛋的沙滩；有的地方却没有任何遮盖物，让阳光直接曝晒在沙滩上，难道是工作人员偏心？绝对不是，因为海龟的性别并不是由海龟蛋的受精过程而定，而是由沙滩的温度而决定。一般上，沙滩温度高就会孵化出雌性海龟，而温度较低则会孵化出雄性的海龟。因此，工作人员用人为的方式使海龟的雌雄比例趋向平衡，增加海龟蛋受精的机会。

首先，我们被安排到另一个岛屿——Pulau Talang-Talang Kechil清理海滩。一般的垃圾自然是在清理之列，而必须重点清除的则是塑料袋。这倒不是因为塑料袋不会腐化的问题，而是它的外形与水母颇为相似，在年幼海龟的眼里，水母就是美味佳肴，所以当沙滩和海面上有塑料袋时，它就会以为是水母而误食之，结果就“嚼不烂，心更乱”，最后就噎死了。我曾询问保育局的人员：“如果一片海域的水母数量很多，是否代表这里受污染的程度较严重，所以海龟都不来这里捕食水母？”我得到的答案是“可能性相当大”。

接下来，工作人员带我们来到铁网前，然后开始挖洞，我们正纳闷为何要把埋好的海龟蛋挖出来时，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些都是超过预计时间却没有孵化的海龟蛋。他们将之取出后，会分类并研究为何这些蛋并没孵化出小海龟。而最直接的研究方法就是将海龟蛋敲开。一般上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海龟蛋并没有受精(无论是否受精，海龟都会上岸下蛋)；(二)海龟蛋虽已受精，但由于受到细菌感染，小海龟未及孵化就已胎死蛋中(剥开这类海龟蛋时，情景会有点难以入目，您会看到死掉的小海龟，且都是有血有肉的)。

夜幕下海龟产卵

随着夜幕低垂，我们此行也渐渐进入“戏肉”。想到再过不久海龟就会上岸产卵，心情不禁十分紧张。

海龟产卵的时间是从9.30pm至6.30am。因此，管理局从6.00pm就会开始封锁沙滩和海面，直到第二天早上8.00am。由于海龟对强烈的光线十分敏感，一旦发现强光就会向那个方向前进，如果附近有渔船亮灯，海龟就会向渔船游去，而不会来到预定的岸上产卵。因此无论昼夜，所有渔船都不可靠近附近的海域，更不可以进行拖网捕鱼和在晚间亮灯。但是，一些缺乏良心的渔船却仍在附近的海域大肆游弋。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在皎洁的月光下，一边进行夜间巡逻，一边等候海龟上岸。不久，“沙沙”声此起彼落，海龟们已陆续上岸，这时必须实施绝对隔离，我们都必须距离海龟5公尺以外，聆听一段段海龟上岸、挖洞下蛋的自然交响乐。其实，大部分海龟的身长、种类都已经记录在案，而如果有新的海龟上岸，我们就必须替它量身长、身宽，并替它在海龟蛋保育场中开设一个新“户口”。

此外，除了微弱的黄色、红色、青色光线外，现场严禁开启其它灯光(为了方便我们拍照，管理局破例用电筒照亮一只海龟的局部，但是也尽量避免用光线直接刺激它的眼睛)。同时，为了彻底营造“无光世界”，管理局只在6.00pm至12.00am供电，避免影响海龟下蛋。

如果您在海龟下蛋时听到叹气声，别以为是同伴在感慨生命的神奇，其实那是海龟发出的声音，只不过它和人的叹气声十分相似而已。此外，海龟下蛋会流眼泪也不是因为它感到痛苦，其实那是一种保护自己眼睛的方式。因为海龟们在挖洞时，往往会“飞沙走石”，分泌眼泪乃是为了清洗眼中的沙粒，保持眼睛的湿润。

虽然下蛋是海龟一生中的大事，但从它上岸下蛋，直到回去大海，其间只费时约2个小时，看来它还是比较钟情于大海，上岸匆匆一行就回去了。而我们都必须紧盯着海龟们的行踪，一旦它结束产卵，将洞埋好后，我们就必须把洞挖开，将所有的海龟蛋转移到围好铁网的保育区中，转移过程必须在2小时之内完成。

挖洞收集海龟蛋

在我们这次的收集活动中，有15只海龟上岸下蛋，共收集了1360粒海龟蛋，估计其中的60至70%会成功孵化出小海龟，而孵化所需的时间大约是45至70天。将海龟蛋转移到保育区后，我们必须挖同样深度的坑(与海龟挖的深度相同)，大约60至70cm深，将海龟蛋放入洞中，然后用沙盖好。为了让保育工作更有系统，保育局对每只上岸下蛋的海龟都会记录在案，方法是在它们的前臂上套上一个标签，记录相关的资料。而完成转移后，我们也会在每个铁网的标签上记下海龟的种类、编号、下蛋的数量、日期等资料。

而当我们将海龟蛋在第一时间转移到保育场时，如果发现保育场的其它网圈中有小海龟出世(小海龟只在夜晚出世)，也必须马上计算小海龟的数量，然后将它们放入桶中，拿到海边放生，让它们回归大海的怀抱。离开保育场后，这些小海龟就必须面对严酷的生存环境了。

总而言之，从分析海龟蛋、记录、分类、寻找海龟蛋、挖洞、转移、再挖洞重埋海龟蛋，直到放生小海龟，团员们都必须亲力亲为，不得假手于人。因为从踏上这片海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义工了。

另类的学习之旅

基于以上各项几近完善的措施，塔浪沙丹国家公园在海龟蛋的收集工作上成绩斐然，占全砂拉越海龟蛋收集数量的90巴仙左右。其实，这次的旅途就像一场工作学习营。旅程结束前，团员们再度坐在保育局的办公室互相交流，分享彼此的心得。而所有参加4天3夜配套的团员，在旅程结束后都会获得一张证书。至此，旅程才曲终人散。

最后，保育局传达了一道讯息：游客到这儿来只能是当义工，而不是度假；这里并不提供玩乐，只有学习、体验和了解对生命的尊敬。临走前，心里开始祈求由我们放生的小海龟在没有海龟妈妈的保护下，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回到海岛上，虽然明知道机率只有0.001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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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拉越, 马来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