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日益全球化的世界里,原住民被迫融入世界文化中。
当坚持传统的族人逐渐老去,古老的文化将濒临绝迹。
原住民传统文化濒临消失,
Nyobeng谁来保护和继承?
【婆罗洲丰收节 系列三】
报道:邓雁霞
摄影:田欣颖、Bobo Kow、Seth Ujang
2018/19黄记达新闻奖 – 拿督斯里 李益辉 太平绅士旅游报道文学 佳作奖
原住民的传统信仰与文化,源自对大自然及生命万物的敬仰,
那是他们千百年来在山林里,与大地共生共荣所得到的古老智慧。
西方殖民主义及现代文明兴起后,原始宗教受到严重冲击,
在这个日益全球化的世界里,原住民被迫融入世界文化中。
当坚持传统的族人逐渐老去,古老的文化将濒临绝迹。
许多接受教育的年轻族人,
开始拿起录影机、相机和笔,把这些珍贵画面记录下来;
有人成为学者,研究其族人的文化艺术,
或是透过现代艺术创作,把部落里的艺术摊在世界面前;
有人带领外界走入部落,让村民办民宿、提供传统食物,
或参与丰收祭,除了为村民带来收入,
也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文化是多么美好。
虽然,这些努力可能来得太迟,
阻止不了一个古老文化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中。
传统文化需要年轻人参与
仔细观察,印尼加里曼丹希布吉(Sebujit)甘榜,与砂拉越石隆门西里京路瑟拉索(Serasot)甘榜的丰收祭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主持大局的尽管是习俗长(Ketua Adat ),却有很多当地年轻人参与;后者除了击鼓奏乐,整个文化祭典仅有年迈的祭司以及特定人士在处理,而他们的年纪皆不轻。年轻人几乎都是观赏者,看完 热闹就走人。
沙巴和砂拉越的原住民皆面临同样的困境,即青黄不接,无人继承这些古老的宗教信仰,也无法发扬传统文化。
“在砂拉越境内,这些传统仪式在许多原住民部落已经消失了,因为没有习俗长,没有人可以主持文化活动。”十多年来纵横婆罗洲内陆,探索不同比达友以及少数民族部落的沈振强说。他过去经营原住民手工艺品的生意,为了带领更多人走入婆罗洲,与太太颜美娥经营深度旅行团Bombastic Borneo。
说到原住民文化的困境,他深深叹息。西方宗教带来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原住民族的禁忌观念以及世界观,甚 至禁止他们继续举行原住民族传统信仰的各种祭仪。
加里曼丹的原住民甘榜,虽然同样拥有基督教会,情况却大不同。希布吉甘榜习俗长的儿子,也是Siding区的习俗长Gregorius Gunawan透露,一开始比达友的文化和信仰确实被视为落后、过时,不过人们已逐渐接受这项珍贵的文化传承,当地的西方宗教也从不干涉民间宗教。
“现在,我们的传统信仰已受到法律保护,没有人可以禁止我们进行宗教祭祀。”他说道。
婆罗洲文化是一体的,无法切割
政府对原住民文化的支持也至关重要。
根据沈振强的观察,马来西亚和印尼政府在原住民文化推广上有很大的差异。加里曼丹政府十分支持达雅人,他们给予拨款让原住民举行传统仪式,政府、酒店建筑设计采用原住民的雕刻,愿意展现并为之自豪;反观砂拉越不管是政府或宗教机构或社会,不鼓励原住民举行传统祭典,导致他们对自身文化和信仰没有信心,有时甚至误以为是落后而感到羞耻。
“原住民理应为传承古老文化而感到骄傲!”他说。另一方面,砂州政府长期以来只推广伊班文化,忽略了其他各具特色的少数民族文化。
沈振强也认为,婆罗洲大岛上的原住民文化一脉相承,外来者若要探索原住民文化必须跨州,即穿越沙巴与砂拉越;跨国,即跨越加里曼丹,才能体验完整的婆罗洲文化。砂拉越、沙巴和加里曼丹都是一体的,就像一块拼图缺一不可,两国在推广旅游业的时候应该联手合作,“毕竟人们对婆罗洲更感兴趣,多过单一行走沙巴、砂拉越或加里曼丹。”
抢救濒危文化,实践与记录同样重要
“我记得大祭司说过,不管是男女祭司必须由老人来进行,因为年轻人的思维并不成熟,他们不够经验来担当重任。”
来自查桂(Jagoi)甘榜的比达友青年Wadell,不管在加里曼丹还是瑟拉索甘榜都会看到他的身影。他总是拿着一部相机或手机,默默将古老的祭典画面记录下来。
Wadell倾心于记录族人的文化,始于2014年在石隆门Stass甘榜结识了在马来西亚广播电视工作30年的资深录影师Richard Rozario,从他那里学会录影的技巧,决定把BiJagoi-Bratak一带的古老丰收祭全部记录下来。
“目前为止,全世界未有人将完整的Gawea Sowa丰收祭拍摄下来。目前在砂拉越也仅有Jagoi-Bratak的6个甘榜,即Serikin、Duyoh、Serasot、Opar、Tugag和Raso,以及Gumbang甘榜保留原始祭祀。”
记录最困难的部分是秋千的祭事,因为过程长达5天,加上那些神秘的诵词 (Ayun)就连老人家都不懂,只有女祭司才明白其中含义。没有受教育的女祭司表 达能力十分有限,她们也无法在丰收祭以外的时间唱出来,因为她们相信此举会引 来稻灵,因此拍摄与翻译的工作皆难以进行。
对于族人的文化可能失传且即将消失这件事,他也深感无能为力:“现在至少可以透过纪录片,将完整的古老仪式记录下来。”
Wadell与一群村民在查桂山经营民宿以及 Bung Jagoi Tourism旅游团,
多年来也为砂拉越比达友的文化祭典进行拍摄纪录片。
(照片:Ik Wadell AK IK Pahon提供)
美丽的查桂(Jagoi)甘榜是比达友青年Wadell的家乡,
查桂山也是砂拉越比达友人从婆罗洲中部迁移到砂拉越最早的定居点。
(照片:Ik Wadell AK IK Pahon提供)
尽管外界都视原住民的信仰为泛神论,沈振强则认为他们有完整且古老的信仰,
“他们所有文化和信仰,
都与尊重、景仰大自然有关,与大地共生息,
那可是人类最珍贵的信仰啊!”
(照片:Frans Wijaya摄影)
年轻的学者兼艺术家肯迪(Kendy)与他的绘画作品《Tipaduak》(2017),意即“守护神”。
在吉隆坡举办过数个画展的他,透过当代艺术传播比达友人的精神与信念。
(照片:Kendy Mitot提供)
用另一种形式——当代艺术再现
“是的,我十分难过。”
年轻的艺术家也是比达友雕刻艺术研究博士生肯迪(Kendy Mitot)说,比达友新生代难以继承这些传统文化,也是因为他们受了外界诱惑,无法全心全意专注于做一件事。
“我们都受了网络影响,进行这些仪式需要高度专注。这些知识也不是学校或课本上能够学习到,必须从老祭司那里,透过传统传承的方式来学习。”
目前撰写博士论文的他,自2011年开始深入探讨比达友人的民间传说、神话、符号、祭灵,还有古老的治疗知识及宗教仪式。
眼见祭司们逐渐老去,他同样感到焦虑,因此试图透过当代作品、实验艺术来传播族人的信念,分享给西马或外国人听。自出生以来就是基督徒的他,对祖先的文化大多一知半解,他身边好些年轻人也将传统信仰视 为无关紧要的文化,他也处于矛盾状态,只好透过创作来呈现这些复杂的情绪。
传教士早在一百多年前来到砂拉越,开始影响本地的原住民。基督教是在英殖民时代,尤其拉者詹姆斯•布洛克爵士(Sir James Brooke)统治砂拉越期间带进来的;罗马天主教则在19世纪90年代末,当首个神父Felix Westerwoudt被派遣来到砂拉越石隆门传教。
“许多比达友人在60年代转信基督和天主教,摒弃了传统信仰。” “现在才开始进行文化保留工作,我其实觉得太迟了,早在15年前就应该开始,尤其是培育新一代祭司。现在老祭司已经80岁了,恐怕来不及了。”
对年轻一代或外界来说,比达友的传统文化或濒临失传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不过当你问老祭司们的时候,他们总是笑而不语,或是顾左右而言他,脸上不悲也不愁。
或许是天性使然,一切交由上天决定。
【采访后记】
热情待客的比达友人
不管是印尼加里曼丹的希布吉甘榜,还是砂拉越石隆门的瑟拉索甘榜,比达友人是如此纯朴、友善好客,只要入乡随俗、给予充分的尊重,尤其不干扰整个祭祀仪式,村民都非常愿意分享,尽可能解答外来者的疑惑。
祭司们在祭祀时十分严肃,但换下祭服就转身一变成亲切可爱的老公公(babai)和老奶奶(sumuk)。
部落里的人大多不宽裕,但基于热情好客的性格,在丰收祭期间招待外人的时候总把家中最好的食物捧出来招待客人。探访部落的时候,不要视之为理所当然,适当给予一些回馈,比如祭祀屋(Boli Gawea)大门口通常会摆一个捐款箱,游客可以供奉一些善款;游客当然也可以捐献食物,但祭司们有严格的饮食禁忌,必须确保他们可以食用方可带进祭祀屋。
刊登于2018年7月8日《星洲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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